【太中/敦芥】你别追了 我不跑 2
商务酒店旁边，一般会寄生一个小规模的酒吧，靠着来来往往进进出出的出差达人维持生计，情调没有，规模一般，但从不吝惜在酒水上下成本，是社畜们去闷解乏的好去处。
下榻的地方也不例外。
中也从前台拿了房卡，服务生接过行李，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没有提出什么异议，只是点点头，双双进了电梯。
房间在三楼，最靠里的一间，灯光昏暗，离出口也远，隔壁是杂物间，从门口堆放的物品来看，主要是用来贮存废弃纸箱的。除了今天，这座城市雨一直没怎么停过，但那些收折好的纸箱并没有受潮，仿佛被精心保存一样，连最易损坏的边角，都齐整笔直、干燥异常。
良好的火引。
芥川脑海中没来由地闪过这么一个词，他瞪大了眼睛，浑身寒毛倒竖——少时的记忆太过深刻，这副孱弱的身体本能地觉察到了危险。
用一句话说：这是个意外失火、烧死了人也不足为奇的房间。
中也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转向一旁磨洋工的清洁员，对方似乎知道他想说什么，不动声色地抱起那堆纸壳，打开了杂物间的门。
一股冰冷的潮气扑面而来，中也和芥川下意识捂住了口鼻。
待回廊内的异味散去，那个看不清面目的清洁工也不见了踪影。芥川四下环顾，没见到人，但却在地毯里发现了不少纸屑和烟蒂。
两人面面相觑，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待处理掉屋内的摄像头，姗姗来迟的服务生这才气喘吁吁从楼梯爬上来，右手捂住箱子边角，抹着汗推说货运电梯坏了，这才耽误了二位的行李，请客人见谅。说罢，甚至鞠躬连连。
中也心累地接过行李箱，客套应付了几句，把窥探意味明显的服务生打发走了。
不用检查，都知道行李箱肯定遭遇了什么本不该受到的待遇。
“中也先生，现在该怎么办？”
用胶带贴上床脚下最后一个窃听器后，芥川抬头向前辈征求行动建议。
中也低头想了想，道：
“最好还是观察一下吧。”
酒吧正如之前所说的那样，小巧，精致，没有特定的气氛，酒水却十分可人。
两人进门时，一彪形大汉正揽着一个女人纤细又不失丰腴的腰肢从狭小的门里挤出来，看样子喝得烂醉，舌头都大了，还言语粗俗唾沫横飞。
芥川英语水平有限，只够正常交流，听不太懂，反倒因祸得福，净了耳朵。中也完全可以理解，但他知道这样的人嘴里绝对不会有什么雪月风花，因此也分神没去仔细辨别辨别。
此时是当地凌晨两点，酒吧没什么人了，除了沙发上几个横七竖八无人管照的酒鬼，就只剩下两个服务员在柜台里站班。其中一人年纪颇小，白色的发修剪成不规则的斜刘海，脸颊轮廓温和，还带着几分稚气，看起来像是个打零工的学生，此时正伏在吧台上，头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年龄稍长的那个则生着一对盼兮美目，标准的桃花眼，鸢色的，恰到好处嵌在那张英俊的面庞上，不知会叫多少女人如痴如狂。他似乎没注意到进来的客人，立侍一旁，只是一味低头阖眸擦拭着手上的酒杯，长长的睫羽盖住下眼睑，在腮边投下两块小小的阴影，宁静得令人心悸。
中也不由地多看了他几眼。
“芥川，想喝点什么？”
他在吧台边挑了个座位，点头向台那头的年轻人致意。少年瞬间清醒，忙不迭递出酒水单，示意客人随意点单。动作之余，还不忘礼貌地冲两位客人笑笑，他是真的稚气未消，笑时又憨又真诚，露出两颗小小的、不甚尖锐的虎牙。
芥川扫了眼酒水单，不禁在心里对着各样饮品后的数字直咂舌，但他脸上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冷淡样子，只是说：“中也先生定就好。”
“这位小哥手上有伤，还是不要碰酒精为好吧？”少年盯着二人看了许久，突然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来。
异国闻母语，好比沙漠逢水源，倍感亲切。
二人齐齐看他。
突然成为焦点，他好像有点尴尬，只好解释道：“会，会不利于伤口愈合的。”
“敦君，”话音未落，一旁的鬈发男子也放下揩净的酒杯发话了：“如果所有人都像你这样体谅客人，我们这个小本生意可就做不下去了哦。”
“不，他说得没错。”中也接过了话头：“请给我一杯果汁，一杯丽娇，如果有果盘的话，劳烦也来一份吧。”
黑发服务生转身调酒去了，其间不断数落着少年的不是，但并不严肃，话音里都是带笑的。敦则配合地争辩着，手上动作不停，榨出的果汁调好后过筛倒入杯中。酒杯是透明的，上部盛着夕阳色的橙汁，底层的紫色则掺了玫瑰蜜，明净透亮，在酒吧蓝色的灯光映照下隐隐透出妖冶，叫人挪不开视线。
敦用纸巾擦净杯沿溅出的几滴琼浆，笑了笑，轻轻将酒杯推到芥川面前，微微抬腕，做了个“请”的动作：“请用。”
芥川颔首表达谢意，接过酒杯轻抿一口润了润嘴唇。果汁很甜，但不腻人，是自己喜欢的口味，他嘴角微微扬了扬，无端对眼前这位少年生出几分好感来。
“在异乡遇见本国人可真是令人愉悦呢，敦君。”太宰将酒递给中也，话头冲着敦，眼睛却望着面前人。
中岛敦拿着刀，灵活地将表皮红润的苹果一瓣瓣削成兔子状，玻璃盘中已经堆满了圆润可爱的小番茄和切片甜橙，装饰着翠绿的果叶。他敷衍地嗯嗯应着，将小兔子一只只安插进香气四溢的甜蜜丛林中，探头探脑，若隐若现，可爱得紧。
中也端着酒杯，并没往嘴里送。那个叫太宰的调酒师从进门开始就一直笑盈盈的，总是有意无意地将视线落在他脸上。他被看得有点不自在，不禁伸手屈起食指在脸颊上蹭了蹭，想确认一下是不是自己脸上沾上了什么东西。
指节上空空如也。
“呀～不好意思，这位客人长得实在是太好看了，没忍住就多看了几眼。”似乎是看透了他举动背后的用意，太宰忙不迭摇摇手承认了自己的失礼：“就算是在酒吧里上班，我们也很少见到像先生这样标致的人呢，敢问先生贵姓？”
“哦，这样啊……鄙姓中原，中原中也。”
原来如此，只是误会一场。中也这才放下心来，浑身紧绷的弦也松了。他专心品起杯中受到冷遇的酒水，地道的感觉让人心情大好，之前房间遭遇破事的阴霾一扫而空，他不禁露出痛快的笑容，顺带连刚才的问题也一并回答了。
“啊——！难道先生就是名满日本的横滨侦探中原中也？！”
一旁端着果盘的中岛突然一个疾步挪到他面前，激动难掩地叫到：“没想到在这里居然能有幸见到本人！！如果不嫌弃的话，请在我的衣袖上签名！！！”
芥川正低头翻看着手机里的未读信息，被他这般一动一喊吓了一跳，忙往吧台边上挪了挪。
见惊着客人，敦扭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权当道歉。
中也名气大不假，但除了颜控女粉，很少有人会如界内新人一样热情讨要自己的签名。盛情难却，他点头应允，当即抽出胸前口袋里插着的钢笔满足了对方的愿望。看起来这孩子也是个真粉，一口气说了十几起中也曾经经手过的案件，还就此机会咨询了不少细节，直听得双目圆睁，惊叹连连。
中原中也一向自诩淡泊，但也禁不住对方天花乱坠的赞美，又听说对方同样来自横滨，很快就招架不住和两人打成一片。多半也有几分醉了，光自己聊不过瘾，还将一旁的芥川也拉上了，说是不能冷落后辈。
这样一来二去，纵使只有两个人说个不停，四人也熟识了不少。
这场愉快的深夜话谈直到破晓才结束。
回到房间，芥川已经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实际上在酒吧里他就已经撑不住了，但出于对前辈的尊敬，还是强撑着听完了他们的对话——所以一回房间就自觉走向自己的床。但他没有立刻躺下，而是揉了揉眉心，打起精神再次确认了一下科林小姐寄给他们的委托函。
预告函所说的日期是一星期之后，在此之前，他们还有充分的时间准备。
无需担心，那对怪盗一向守约。对于这种等级的盗贼来说，散布假消息混淆视听已经是最为低劣的骗术，他们追求的，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偷天换日、暗度陈仓。
确认完后，他在柔软的床上呆坐了片刻，起身，强忍着睡意去浴室洗漱——带着一身污秽就在干净的床上睡下，这有违他的作风。
“芥川，”
中也正往衣架上挂着帽子和外套，突然出声唤了他一下。
“怎么了，中也先生？”
“你觉得那两个酒保怎么样？”
他一时没反应过来，不知道中也先生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问他这个问题的，只好尴尬地立在原地，等待前辈的进一步明示。
好在中也也没多为难他，很快又补上一句：
“我是问，觉得他们值得信任吗？”
信任？
芥川努力回想了一下两人的相貌装扮，无奈当时疲倦得实在受不了，根本腾不出精力留意其他，只好羞愧地摇摇头。
“中也先生是有什么发现吗？”
“……”中也神情怪异地思考了一会儿，最后竟也一无所获地摇头：“暂时还没有，只是莫名有种预感，觉得我们必须时刻小心，警惕一切刻意接近的人员。”他沉吟片刻：“从视线轨迹来看，我倒不认为他们是科林家族那边派来监视我们的，但也不排除这种可能性。”
浴室里水声四溅，芥川透过雾气含糊不清地应道：“也许他们是从属于另一股势力也说不定？”
中也在床沿坐下：“我也考虑过这种情况，但我们初来乍到，也从未接手过与此地头脸人物有关的事件，就算有另一股势力想调查我们，又是为什么？是谁呢？”
“需要再观察一下吗？还是立即转移位置？”
浴室的门打开了，芥川裹着浴衣，赤脚踩着地板走了出来。中也把头拧向一边，待对方躺进被窝，才转过来继续道：
“再看看吧，现在我们要面对的麻烦更多来自科林那边，贸然转移住所会让他生疑，”顿了顿，突然有些犹豫地说：“况且，我不认为那两个人有什么恶意。”
芥川惊诧地扭头望着前辈。侦探严格意义上应该是绝对理性的化身，像这种情绪化的言语，理应是不该从中也先生嘴里出来的。但他并没有多言语。
也许前辈有自己的打算吧。
自己也得多努力才行啊。
怀着这样的念头，他在窗帘外清亮的晨光下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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